五智五佛——幽闭于冷宫里的艺术（作者：韩书力）

韩书力作品欣赏

想来，做为一种精神文化设施，寺院庙堂香火稀疏或香火甚隆恐怕都不见得是好事。无香火，无布施，寺院佛事乃至寺僧生活无以为继，此固然不可，然而香客与游客一天到晚鱼贯而至，红男绿女酒香蒜臭充斥於佛堂净地，僧人的职责与差役导游无异，竟弄得无暇读经静思，更谈不上对寺藏典籍的整理研究了。

1988年晋升为中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的西藏夏鲁寺的情况，即大致如此。

由于夏鲁寺至今尚未通电，所以供人观瞻的场合只限於一层有天井透光的大经堂，和二层需开门采光的正殿与南北配殿。殊不知二层中心柱廊间几百平方公尺的14世纪佛本生本行壁画，则因无照明，只得永远被锁入深宫。再说一层大经堂的南北两大配殿中高3公尺、宽10米的“五佛五智”宏图钜制更是弥足珍贵。藏密注重事相，如佛教的“转识成智”问题，金刚界用五方佛来表现：中央是大日如来，表法界体性智；东方阿弥佛，表大圆镜智；南方宝生佛，表平等性智；西方阿弥陀佛，表妙观察智；北方不空成就佛，表成所作智。故称“五佛五智图”。

由于位置与内容之重要，这南北对应的两幅大壁画，均是由14世纪尼泊尔和藏地大师级画家主笔亲绘，造形严谨自然，色调绚丽丰富，整个画面洋溢着高贵典雅的氛围，如此炉火纯青的喜马拉雅画风，在今日藏、尼两地的布面绘画上也属罕见。由于殿大堂深，手电筒的光在此犹如香头，非高倍碘钨灯不可参见“五佛五智”之全貌。

借助微弱的手灯，笔者一行看到在南配殿北侧，堆满了2米多高，尘埃蒙面的蓝底金针书写经页，这无疑应是布顿学派的重要遗存，是藏学与宗教学研究的善本典藏，可是却长年躺在这幽暗的冷宫里与鼠粪鸽毛为伴，真是不数典而忘祖的不肖。

进得北配殿，看到一尊尊带着“文革”劫难伤痕佛神高僧的金铜等身造像，和前弘期的青铜宝塔东倒西歪地堆放在地上，实令人不忍。其中一尊阿弥佛跏趺坐像，造形奇伟端庄富于个性，且铸造工艺纯熟，透过厚厚红尘，青亮滋润的铜体仍是摺摺生辉。惜该佛头顶被当年的造反派们用利器砸下一个个深坑而面目全非。

显然，由于信仰和崇拜的观念使然，寺里只好将这些不完美的古代雕塑艺术封存于此。若依笔者愚见，不妨就将这些伤痕累累的佛神尊者像原样陈列展示，至少可以对那些既无宗教立场，又无文化立场的家伙们产生震慑与警醒的作用。我想巴金疾声呼吁建立文革博物馆的用心，也会包括这层意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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