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从中国策展语境来观察台湾当代艺术 (作者:简子杰)
作者:正在核实中..2009-07-28 15:50:49 来源:网络
来源 : 网络
“幻想与物”展,陈松志《奢侈的堕落》 口香糖、地毯 装置 240x204x480cm 2004(摄影:吴垠慧)
若将「台湾前卫文件展」两届的参展机制拿来做比较,如果说上届C02因不标榜策展人、并以公开征件为主,而凸显出某种开放精神,到了本次改以主题策展形式的C04,除了让策展人获得某种程度的再重视,或也凸显了经常伴随策展机制的论述与诠释之重要性。
另一方面,主办单位文化总会将本届唯一「保留的」征件展委由知名的中国独立策展人顾振清负责,这项邀约本身便话题性十足,顾振清则借着向台湾艺术家公开征件,并由挑选出的作品发想出「幻想与物」主题,该展日前也已于华山创意文化园区的「四连栋」北侧顺利开幕。
虽因C04展区幅员有限,「幻想与物」不得不与李思贤策划的「C04展售会」屈就于相同展区,但借着竖立起的隔板与将展览时间限定在晚上,「幻想与物」中这些大多运用数字影像媒介的作品,不仅在闇黑的室内空间中散放出炫目的电子流光,也表现出迥异于一旁「C04展售会」的艺术观点。事实上,尽管征件方式有其限制,但粗略审视顾振清所征选的艺术家名单,我们很容易发现一套不同于其它台湾策展人的选择方案,正如同顾振清那引人注目的中国身份:我们使用相同的语言,却背负着极为不同的社会文化脉络。本刊趁着顾振清离台前夕,在顾振清下塌的旅馆对其进行了访问,希望能多了解此行中,顾振清对台湾当代艺术有什么样的观察与建议。
生活而感性的台湾艺术家,与位居国际平台的中国艺术家
一开始,顾振清便谈到征件展「幻想与物」的评选过程,「一共有130多位艺术家送件,我知道这对没选上的艺术家来说很不公平」,也因此,他特别说明评选标准乃为:「是不是很有感性的动力、是否具有异质文化影响、是否涵盖了新技术的推动力,以及有无现实针对性」。顾振清自评,「从展览呈现来看,我对这个选择是满意的」,他强调,「我还是希望透过艺术,启发观众新的思维方式,拓宽新视野,让观众看过之后,能产生一种艺术素质的提高渴求,如此才能提升社会的文化素质,让迅速增长的经济有所平衡,我们应该把当代艺术看做文化建设的重要平台,甚至是一个国际化的平台。」
比较台湾艺术家与中国大陆艺术家时,顾振清说,「我觉得台湾艺术家有两个方面因素很特别,首先是实现能力完备」。他认为,这种实现能力来自较完善的学校教育,顾振清如数家珍地列举台湾艺大与台北艺大都有相关科技艺术系所,「台湾的高阶美术教育很重视多媒体、video与网络等新技术教学,年轻人很容易接触这些科技新潮流,对新技术不陌生亦能融会贯通,我觉得素质很好,这就是实现能力,也是我对台湾艺术家的第一个感受。」
「其次,我发现台湾年轻艺术家非常重视感性部分」顾振清说,「他们的艺术『触发点』较自然,多是来自现实生活状况,相较于大陆艺术家过于目的性与意义先行,因此而抽离了艺术本质,台湾艺术家的创作与日常生活密不可分,他们不是因为有展览邀约才做作品,而是因为生活有所体悟所以想创作。」
顾振清进一步分析,这或许是因为中国大陆的学校教育几十年来未有改变,艺术家在学生时代没有很多机会接触新媒体,知识与技术相对狭窄,「一个搞摄影的艺术家,就一直搞摄影,如果他做行为,就只有行为作品,不会具备录像或动画方面的专业知识」,此外,因为「在艺术体制上对官办或民间组织有高度依赖性」,中国大陆艺术家大多缺乏行政管理经验——相对来说,顾振清认为,较繁荣热闹的台湾艺术社群本身存在着「自助性格」,台湾学生们常参加和自行组织展览,他谦称「相对于素质不整齐的大陆艺术家,台湾艺术家似乎较为全面」。
顾振清批评,中国当代艺术圈内有许多人抱着过于现实的心态在创作,「如果有展览邀请,他会为此做作品,如果没人请,他可能一整年都不做」;但他也强调,因「中国大陆的国际平台地位较高,有非常频繁的国际交流,年轻艺术家多以国际大展为比拼对象」,「正因为国际化迅速,大陆艺术家容易获得当代性和市场性等有利条件,功利层面常影响他们的创作」,也因此,「艺术家往往意识到自己是在一个较高的国际舞台上,他们以国际大展的观念、形式语言来作为创作参照」。
言下之意,顾振清虽然铺陈出海峡两岸艺术创作的差异,却也暗示国际情势仍为影响艺术发展的某种关键因素──在这点上,台湾居于劣势。
两岸策展经验差异
谈起对两岸展览机制的认识,顾振清指出,大陆比台湾更重视「展览形式更新、展览的可控制性、展览本身的学术性与专业性」。
「中国大陆较讲究展览形式的更新,这种更新首先是展览的工具意义——比如我要表现一个东西,能否用最好的工具来表达,在这样的专业条件下,接着我们会考虑到能否在国际层面下进行展览形式的更新,甚至出现了些对国际策展界也有启发的极端行为,而台湾的展览机制则多半在规范下运作」;其次,顾振清强调「大陆更重视展览技术和行政部分的可控制性,包括视觉动线等技术方面」;在策展经验方面,顾振清指出,「大陆重视展览的学术性与专业性,不像台湾会去享受展览的某种节日感或狂欢感,艺术家的参展态度也比较随性」。
他进一步分析两岸「展览语境」的差异,主要还是来自「中国大陆就是比较国际化」:「不论在北京或上海做展览,就是会有些驻扎在这里的老外会关心,做什么都会影响国际视听,此外,大陆非常严格的展览批评更使得策展人不敢轻举妄动……」,「这都使得大陆策展人非常重视展览本身,也更希望能有所突破,但台湾不同,年轻人不是这么看重展览,这跟国际化程度有绝对关系,在台湾你做得再好也就是这样,在大陆你却可能因此一步登天。」
至于台湾的展览机制,顾振清认为「比较起来,台湾艺术圈有一个很好的特点就是互相支撑,艺术家与策展人往往是朋友,相处上没什么权威感,大陆则存在着潜在的金字塔结构,最好的策展人跟最好的艺术家在顶端。」在这种情况下,顾振清指出,「台湾的艺术圈基本上维持了很好的社会印象,艺术带给人精神食粮,艺术圈本身的合作气氛特别好,我来这里也很享受这种感觉,圈内虽然也有展览批评,但不严苛且较软性,不像在大陆会为了追究出道理,当面摔桌在所不惜。」
但或许也因为这种平和气氛,顾振清认为,台湾的艺术展在某种程度上是大众节日,「像当代馆和北美馆很重视大众教育,希望能让更多人来享受展览,我觉得这也蛮好的,但由于节庆化,第二天很可能会变了样,变得很冷清」,此外,顾振清也表示,台湾「对展览的建构学术似乎较少探讨,我不是说缺少对艺术的学术探讨,而是会发现展览似乎较缺乏严谨的结构。」
台湾虽有许多补助艺术的机构,却缺乏民间对当代艺术的推崇心理
顾振清进一步分析两岸社会与当代艺术的对应关系:「当代艺术在大陆获得的社会效益是巨大的,做展览也有很大覆盖力,不仅可以提高能见度、知名度,也会获得市场关注,如果做不好可能会有负面效应,所有人就会把展览本身看得非常重要;但台湾由于国际能见度差,市场没有跟进,做展览几乎完全没有社会效益,如此会降低艺术家对展览本身的关注与期望值,展览无法起到社会推进的作用。」
「虽然台湾年轻艺术家还是很重视展览,但常出现两三年后就消失的情形」顾振清说,「加上社会诱惑面又大,若从事当代艺术的价值是未知的,很多人干脆转行去做更容易谋生的新媒体设计与广告。」顾振清进而比较,「我发现台湾公有资产对当代艺术很积极,不管是政府和民间基金会,但缺少的是民间响应;大陆恰恰相反,大陆是民间在前,官方永远是最后」,然而,「台湾虽有很多机构来补助艺术,却缺乏民间对当代艺术推崇的心理!」
顾振清也说了「大陆策展人被很多资本追着跑」的情形,「像我们大陆策展人在房地产界,真的很多人知道,很多人请你吃饭,这表示有许多民间资本注入到当代艺术,相较于公有机构,这些民间资源尽管还是弱,但如果没有在地社会的强烈响应,当代艺术没有办法一枝独秀下去。」
顾振清认为,之所以会有「大陆做展览产生的响应就是较为广泛」的情形,除了上述经济与国际情势的影响,一方面也是因为「大陆有一套非常有效的展览行销方式」──顾振清指出,大陆展览已经形成一整套的「一条鞭式的行销行为,除了向新闻媒体重点推销展览的热点新闻,也会透过大量派送请柬、海报覆盖、电子请柬、由公私机构协助取得邮寄名单与后续追踪,还有到大学与民间公司举办的各种讲座助推,甚至包括付钱开记者会请BBS或网站版主来玩等。」
除了这些制式的行销行为,顾振清说,每次展览前两天,他至少要打两百通以上的电话,这些只是他为邀请重要艺术圈人士,他的助手还要打给更多人,展前一周甚至还透过行动电话进行短讯骚扰,「选择自己打电话是起码的礼貌,但所有这些也让民众又得到一次轰炸──重要的是,若是社会大众没来,展览和艺术就缺乏社会的实现能力,那些赞助商也不会高兴,这是展览行销的边际效益,只有让更多人接受,才能对得起民间资本的赞助商。」
国际突围的可能,在于尊重自己的文化经验
顾振清指出,台湾虽有非常优秀的艺术家,但由于国际能见度不足,没有得到应有的发挥,更由于缺乏来自民间的支持跟进,「纵使参加了威尼斯双年展载誉归国,回来之后还是要重新开始,不像在大陆,参加过威尼斯双年展的艺术家回国后就是扬眉吐气」。
「我觉得突围的可能,应该可以调整国际化步伐」顾振清说,「去跟人家接轨不要一厢情愿让他们占上风,完全用民族性去反弹也不对,但是仍要找到平衡点」,针对在本土举行的国际大展,顾振清表示,「大陆也曾发生国外策展人和本土策展人冲突,最后却是国外策展人被踢走,如果你缺乏对在地文化的起码尊重,我们可以踢走你,如果你愿意来本地学习,我们要给他机会,这是自信问题,也关乎展览的在地化。」
「如果我们只是给老外一个在柏林、巴黎以外的另一个平台,这就是不对的」顾振清强调,「很多国际双年展,只是同一批作品换了一个地方做巡回展,作品完全没改变,艺术家的参与度也不深,这种所谓『全球视觉产品』不仅缺少创意,也难以对国际社会产生积极影响」,顾振清提醒,现在一些欧洲重要双年展,也都开始重视展览的在地化。
「本地策展人应与国际策展人平起平坐,行政官员应该针对这点做出完善决断」顾振清意有所指的说,「如果本地策展人变成只是在做执行工作,这特别滑稽」,他认为,「让本地策展人加强国际经验并非没有方法,如果本地已经产生国际策展人,何不将国外策展人视为只是在帮你执行展览的行政工作,创意的部分留给本地策展人,在上海,我们已经开始聘用老外做助理和技术官僚,找老外不是要他们的创意,而是借重他们的国际办展经验,这也是一种方式。」
「此外,除了应强化展览批评与学术探讨,策展人也要在策展与管理上发展个人风格」顾振清说,「怎么形成这种个性,应该要在策展研讨会上讨论,策展的研讨会和艺评研讨会是不同的,我希望亚洲策展人应该对展览形式构架、展览理念本身多做探讨,而不是老在一些焦点的文化概念和政治概念上打转。」
此外,顾振清强调交流的对象不应设限:「如果要讲究国际交流,交流对象始终是欧美,这其实是一种不平等概念;我们跟第三世界国家都面临相同的问题,跟他们合作,其实更能一起解决问题,并彼此刺激。」「老是跟发达社会交流,等到你追上他时,他又走了一步,结果就是你永远追不上,只有尊重你自己的经验,尊重你自己的文化认同,才会有对话的自信,这个国际化才有意义,我们应同第三世界的邻居多交流,获得国际化的多元解读,我们的艺术也会在多元形式中存活。」
策展人的任务
访谈快结束时,顾振清提到他心目中理想的策展人──「并非你已经做过一个大型双年展就及格了,展览形式要怎么调整,不仅精致度与细节完成度仍有差别,展览形式是否能有所创作,也只有很少策展人能做到」,后者大概便是顾振清所谓「策展人需找到个性化策展方式」的道理。
此外,顾振清也认为,一个好的策展人「唯一的目的是为展览,为艺术家作品提供最好的条件,把展览做得多么颠覆也只是附加价值。」而策展则属于优秀知识分子的任务──「策展应该是知识分子的独立表达,要形成对特定社会的揭露,对强势阶级形成一种批评压力,这样一种压力对权力的垄断是一种监督,我很强调策展本身是对社会的干预。」
最后,顾振清也肯定文化总会找他来合作C04的立意,「不管我做的展是好是坏,这举动很有价值,至少对艺术家来说,有一些跟自身无关的经验同他碰撞,肯定会有新鲜的结果,这次大陆策展语境被我带进来,应该是能起到一些启发作用的,我觉得挺正面的!」
(转载自《典藏》杂志)
|
-
-
More
名作欣赏
-
-
More
艺术趣闻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