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新加坡双年展的评论 （作者：吴华）

来源 ：《当代艺术新闻》




　　在新加坡的章宜机场入关之际，我看到大幅宣传新加坡双年展海报时，便涌出一股无法言喻的参与热情。当下，我更加确认这是一趟结合强力城市营销的艺术之旅。

　　The Singapore Biennale 2006, Singapore's inaugural international biennale of contemporary art open to the public on 4 September 2006. Under the theme of Belief, the curatorial team, headed by artistic Director Fumio Nanjo, has invited 95 artists and artist collectives from over 38 countries and regions, including Singapore, to participate in the country's first ever major international exhibition of contemporary visual art. When I lingered around in Tanglin Camp, City Hall and National Museum, I could feel these historical sites' strong spirit of renovation. On the other hand, it's also an effective marketing strategy for municipal tourism.

　　1. 双年展记者会现场右起 Roger McDonald、Sharmini Pereira、陈维德、南条史生
　　2. 开幕晚会 左起芬兰艺术家Otto Karvonen、当代艺术编辑吴华、摩洛哥艺术家
Younes Rahmoun与波多黎各艺术家Charles Juhasz Alvarado

　　双年展的策划背景

　　新加坡首届双年展主办单位是新加坡国艺会（National Art Council），由国家遗产局（National Heritage Board）协办。展览主要由四位策展人主导，首先，日本森美术馆南条史生担任艺术总监，其次是Roger McDonald，他是英日混血，过去曾经帮助南条策划第一届的横滨三年展；三是陈维德（Eugene Tan），他有英国艺术史博士的背景，目前担任新加坡当代艺术中心的馆长；第四位女性策展人是Sharmini Pereira，她来自斯里兰卡，旅居伦敦。虽然这是一个位于亚洲的双年展，然而在他们精心挑选出的95位艺术家名单里，还是能见到许多来自北欧、西欧和南美的艺术家。新加坡双年展共展出198件艺术品，其中有111件是艺术家为了是次展览推出的新作。由此创新的比例可以看出，创作者相当重视作品与宗教展场的结合性。从另一个角度来看，今年轮到新加坡主持IMF和World Bank Group年度会议，因此对银行业人士而言，双年展也可以称得上是年度盛事的伞翼活动。

　　在【信念】之下的策展框架与表象的反思

　　艺术应该出现在一般人的生活周遭里。这是南条史生与团队最初的策展理念。于是，他们开始思考一般新加坡人常去的场所。当他们了解到新加坡人的复杂信仰与敬拜习惯以后，决定从Belief（信念）的角度，筛选符合这个主题的亚洲与外国艺术品，继之将它们植入令人意想不到的观音堂、清真寺与基督教堂等地，一方面让艺术品凝聚各个人种与宗教的向心力，另一方面也让当代艺术能与圣殿产生一个前所未有的对话空间。本次的女性策展人Sharmini Pereira表示，与宗教场所沟通出现的最大问题在于，这些特约的庙宇在展览期间，仍要进行日常的仪式运作。你可以想象，当Sugimoto Hiroshi的作品〈In Praise of Shadow〉几乎全黑的相片被置入一座素以圣洁纯白为基调的基督教堂里时，所引起的激烈反弹。然而，这样的安排，正是要让观者重新思考，什么是艺术︰是观音堂里的鎏金铜佛，还是蔡佳葳在寺里荷花叶上写下的密咒？是清真寺内原先的壁面道统纹饰，还是Qureshi Imran的精巧绘画？当表象不再只是表现表象之际，观者需思考的便是艺术家真正想传达的讯息是什么。清真寺平时严格隔离男女教徒的参拜范围，然而透过艺术这个管道，打破了过去的惯例，让女性的地位在微妙与恐怖的平衡之间作了一个转折，实为罕见。

　　新国希冀艺术双年展塑造整体国际品牌形象

　　除了宗教场所之外，其它双年展场地几乎都巧妙地与散置于各地的闲置空间和古迹作连结，这必定是新加坡政府期盼从国际艺术展带来总体经济与观光效益的最大伏笔，像City Hall原是最高法院，所以有很多作品奇妙地、也怪诞地与法庭的空间结合；National Museum已经是118年的历史古迹，最近新加坡政府积极地为它进行建筑架构与外墙翻修，除了让外观看起来完美如新以外，更为当代艺术添加了完善的展示空间；Tanglin Camp原是1860年以来，新加坡政府的军队驻扎地。而双年展开幕酒会上Jenny Hozler的巨幅投影、Usman Haque漫天飞舞的七彩气球，和新加波当地报纸The Striat Times几乎每日以头条新闻处理双年展最新消息的总体加持之下，政府企图以艺术带动观光价值与营造国家形象的策略，锋芒毕露。The Strait Times于9月2日的刊头上用了 偁anted: A single brand for S'pore捸A来响应国家当前急于突破多元国家形象品牌的现状，国艺会希望藉由艺术，作为整合新加坡总体国际形象的渠道。而整个新国双年展办得活像是欢腾的庆典也是艺术总监南条史生的个人风格、参与过多国双年展的日本杂志ART iT发行人暨总编辑Ozaki Tetsuya表示，本届新加坡双年展在城市营销模式上几乎可以说是南条去年策划横滨三年展的翻版。

　　新加坡总理李显龙曾与南条会晤，讨论新加坡政府要如何有效地推展当代艺术。对于国际策展极为老练的南条认为，并不是举办一个双年展就可以迎刃解决新加坡当代艺术圈的市场问题，然而新加坡政府若是持续不断地关心和补助当地的艺术展览、艺术节、永久性的艺术展览馆，那么这里的当代艺术将会有极大的发展空间。新加坡国艺会（National Art Council）预计一年支出千万新币来整合整个当代艺术产业的发展。光是为了本届双年展，政府不仅斥资上亿台币，DBS、OCBC、Deutsche和UBS四家银行的赞助总共加起来更是可观。新闻、通讯及艺术部部长李文献 (Lee Boon Yang)表示，由于新加坡的地域狭小，因此政府赞助本地艺术家前往国外驻村，以期带来新的创作视野。

　　2006年绝不容错过的作品与艺术观

　　拿毛笔在豆腐上挥毫！？台湾旅美女性艺术家蔡佳葳（Tsai Charwei）的〈Tofu Mantra〉就是凭借这样的艺术表现在本次双年展上大放异彩。透过现场三个小时不间断的〈Tofu Mantra〉书写，艺术家想表达的是物质腐臭与短暂人生中佛教信仰的对应，这让物质变异的本性和上面随时会斑烂的密咒产生相当强烈的矛盾样态，不过也进一步让观者思考艺术、宗教与人的关系。另外台湾新生代艺术家郭奕臣的装置作品〈Losing Contact〉亦颇受各国媒体好评。他在新加坡在地的不同宗教场所前所录的放汽球短片相当有意思。在宗教信仰里头，放汽球象征有好的音信，然而郭奕臣的汽球，彷佛是其身体的一种投射，或是一种精神性的升华。论及中国艺术家的展品，刘建华那架由6000个破碎、白色的陶瓷现成物品所堆积排列而成的「航天飞机」亦引起话题效应。

　　大众化又富噱头之草间弥生（Yayoi Kusama）系列作品彷佛是双年展最佳娱乐大来宾。除了作精采的服装秀之外，她也为新加坡最有名的逛街大道—乌查路—的行道树包装红白圆点塑料球。由这两件作品的出现更能证明新加坡双年展期待广大的民众与学生能够共襄盛举，让艺术不只局限于美术馆的白盒子里，也让新加坡的观光效益更增添一抹亮彩。另外Makoto Aida扮装宾拉登所录的行为艺术，大概是令媒体观众笑得最开怀的一部作品。

　　若论及最受国际媒体欢迎的作品，就非南非艺术家Jane Alexander的复合媒材装置作品〈Verity, Faith and Justice〉莫属。她在过去的十多年里，创造了一种别具风格的象征语汇与视觉符码。而此独特的观念性配合视觉的塑造延续至2006年、她专门为新加坡City Hall作的一件与环境结合之作品上。她试图表达的是，当法官不在位时，法庭内陷入一片混乱与蓄意破坏的场景，令观者思考司法与真实的信念及其正确性。

　　另外一件极富观念性并且震撼所有媒体的是瑞典艺术加Bigert与Bergstrom合作的单频录像装置〈The Last Supper〉。影片主体是负责死囚最后晚餐的美国籍主厨Brian Price，他再现并解说他曾经于德州监狱料理过的200份最后晚餐。另外一部对当代艺术史极下功夫的观念性作品，是美国艺术家Scott Bowe的录像作品〈Painting as a Zomie〉。Scott Bowe利用他从小喜爱的殭尸电影片段与世界名画配出一套自圆其说的整理来反映一个观念：「绘画目前处于一种要死不死的状态，它像是殭尸一般难被应付地存在世界里。」

　　年轻、具企图心的几名新加坡艺术家在本次双年展上备受关注，一方面，这是他们打开国际视野的一步，另一方面亦是他们面对尖锐舆论挑战的开始。Donna Ong以及Erika Tan等三位新国艺术家都在双年展的艺术平台上释出了一股气焰。然而依据新加坡在地画廊的观察，比方说Art Seasons表示，和中国同一辈苦过来的艺术家与其经历过的历史、才激发出深刻创作比起来，出生于1960-70年代以后的新加坡年轻艺术家多半在优渥的环境里长大，他们相对缺乏超脱，因此一些有潜力的创作者可能担心市场问题，一出社会便没有考虑成为专职的艺术家，而有些则是在中年以后转行，这是新加坡当代艺坛较可惜的状况。

　　未来展望与内省意识

　　整个双年展的工作团队用心程度，好的令国际媒体印象极深。新加坡双年展经理Low Kee Hong认为在宗教场所布置艺术品将让新加坡人每日的生活出现某种新意。「双年展举办了很多例行的研讨会，然而那些毕竟只是坐着谈，并非起而行。所以他希望首届新加坡双年展以融入一般民众生活的这个出发点能保持下去，走出新加坡自己的当代艺术之展览性格。」这个观点绝对值得赞许，然而一般民众在没有义工辅助、从旁解说的情况下，何为当代艺术对他们而言或许已经是天方夜谭，因此在双年展期间，当他们遇上这些放置于他们日常朝拜场域的「艺术品」时，应该会有很大的认知距离，另外，展场之间的距离问题，使得双年展能否系统性地驾驭结构、成了可能令人质疑之处。未来的台北双年展即将在北美馆这个单一场地举行，艺术家、作品的数量与规模都不及新加坡的规模，然而，这样是否能在一个脉落下，造就更系统、更凝聚的策展结构，令人拭目以待。